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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租屋的灯又坏了,康小峰舍不得花钱买个灯芯。
拉开窗帘,路灯的光照进黑黢黢的小屋,他端着手机编辑文字。
武侠小说《雪国游侠记》,脑洞从初中开始,断断续续写了十年,写到如今。
康小峰生在贫困村姚河村,下头还有个弟弟,妈妈是聋哑人,爸爸腰间盘突出干不了重活,他高二辍学后,去城里打工,成了家里的顶梁柱。
十年前的姚河村,还没通网,镇上经营一家网吧,同学们攒下零花钱,背着家长和老师去网吧玩游戏看小黄片。
康小峰只去过一次。
包夜,花了二十五块钱。
二十五块钱对于普通人来说,九牛一毛,微不足道。
但对他来说,是比不小的开销。
爸爸为省每天三块钱的药钱,偷偷把药量减少。
妈妈好几年没穿过一件新衣裳,日常都是穿邻居淘汰的。
七岁的弟弟每天眼巴巴望着别的小朋友有牛奶喝,于是去牛棚挑了个怀孕的母牛挤奶,差点被牛踩死。
那些胡吃海喝每天喝着十几块钱奶茶,吃着肯德基麦当劳长大的城里小朋友,永远不能体会农村贫穷孩子生活有多难。
二十五块钱,他拾破烂整整三月,用两大袋子塑料瓶换来的。
打小,康晓峰喜欢看武侠剧,喜欢金庸古龙梁羽生,家里仅存的几本武侠书几乎翻烂了。
一个下雪的冬日,他坐在干枯的枣树下,捧着《七剑下天山》萌生了写武侠小说的想法。
没有电脑,去不起网吧,他干脆手写。
灵感来了,就写几页,陆陆续续存了三本手稿。
辍学打工后,有了工资,虽然少的可怜,但去网吧消费不成问题了。
键盘打字比手写效率要快得多,但他还是习惯将突来的灵感记在本子上,这也成了包德海嘲笑他的依据。
他承认,起初,写小说让他快乐。
脑中的故事于二次元成活,让他有种成就感。
写到忘我时,全身心带入“游侠峰”这个角色,他彻底逃离三次元,过上快意恩仇的游侠生活。
因高中没毕业,找工作处处受限,他有些自卑,再加上写作时间不定,不能日更,康晓峰虽然将自己的《雪国游侠记》发到小说网站上,但并没有签约。
没有签约,没有推荐,就没有流量。
百万字的小说只有几十个留言,即便这样,他也是满足的。
他有武侠梦,是屡屡受挫,晦暗人生中的一道希望。
工厂辞职后,他做了外卖配送员,时间比之前的工厂流水线充裕不少,他打算尽快完结小说,然后申请签约,正式成为一名网络作者。
说不定会被网站买断,说不定会爆火,说不定他会辞掉糟糕的职业,摆脱丑恶上司的嘴脸,成为一名专职写手。
于是,康晓峰将所有业余时间利用起来写小说,这也是他每天缺觉迷糊迟到的原因。
被投诉被扣工资,被包德海羞辱谩骂,生活再苦再累,他一直坚持。
挣的少点没关系,大不了节衣缩食。
武侠是他的精神食粮,精神吃饱了,身体就不饿,他日复一日这样说服自己。
康小峰洋洋洒洒写了十几篇,修改后,传到网站。
点击仍旧少的可怜,有零星几个追更的读者对他说加油。
康晓峰抱着手机,躺在单人床上,看头顶掉漆的天花板,和坏掉的灯。
弟弟打来电话抱怨生活费给的少,手机坏了,想买个新的都没钱,自己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。
康小峰突然感觉有点累,怀疑自己这样坚持究竟为什么。
他的武侠梦,除了带给她精神慰藉,什么都给不了它。
甚至不能变现,甚至因为写小说耽误自己的工作,连累弟弟,连累家人。
他本可以好好工作,将全部精力放在工作上,先解决自己的温饱问题。
但坚持了那么些年的梦想,他舍不得放弃。
他心里清楚,一个没有流量的小说不会火,自欺欺人是他继续追梦的动力。
迷迷糊糊间,房门被扣响。
房东大妈倚在门框,白眼睇他,吐着鸡骨头,说,从下个月开始,涨两百房租。
以后也不容再让他拖欠房租,目前青苑租赁市场大好,他能接受就住,不接受就租给别人。
康小峰连声说着没问题,房东临走时送了房东两子挂面。
一月五百的房子,带独立卫生间,即便再涨两百,也很难找到这么便宜的房了。
翻开扁扁的钱包。
康晓峰叹口气。
生活很苦,小说是糖。
可那一点甜,融入苦海,已尝不出甜头。
后半夜,来了订单。
康小峰骑着小电驴送单途中,晕倒了。
被好心人送去了医院。
医生说血压血糖低,营养不良。
老医生扶着眼眶,盯着高高瘦瘦的男生看,“你们年轻人追求形体美,在意颜值,刻意减肥,这是不正确的。况且你是个大男生,学小姑娘减什么肥。”
医生开了营养单子,康晓峰攥着一系列吃不起的营养品单子,走出医院大门。
倒地时不慎划破了脸皮,有点疼,吸一口冬日凌晨的空气,钻心钻肺。
这个世界很讽刺。
当梦想照进现实……
梦想,尸骨无存。
他站在医院门口的夜灯下,吐着哈气,翻出手机,打开小说网站后台。
编辑文字:
游侠峰最终被包德海捉住,囚入天山雪牢。
七寸牢窗,有风雪透进。
一片雪花浸入游侠峰的眸底,苍凉而麻木。
一生与天斗,终究斗不过天,斗不过命。
生不逢时,不如归去。
他缓缓闭上眼睛。
—
张安娜醒得早,去庄园后厨帮忙蒸花卷炸油条熬粥剥虾仁,研制泡菜。
等她帮胖厨师打完下手,唐年年还窝在床上睡。
现在的年轻人都什么体力,昨天爬个山打个雪仗至于么。
唐年年硬被安娜从被窝里拽出来,嘴里还嘟囔让她再睡一会。
张安娜碎碎念的把衣架上的衣服扔给对方,又跑去隔壁敲门。
白山海顶一头鸡窝发,拉开小窗户的帘子,打个哈欠说马上起,并建议她不能厚此薄彼,应该去敲敲网红那屋的窗户。
没心没肺的张安娜去敲了,毫无动静。
她在门口朝里屋喊,要再不吱声要闯门了,到时候瞧见什么不该瞧的她概不负责。
仍没动静。